王震在北大荒的故事(二)

时间:2013-03-01作者:文/赵国春 来源:《中国农垦》2012年第11期


 赞扬徐先国的诗歌《永不放下枪》
 
  十万转业官兵中的一员徐先国,写出的《永不放下枪》的诗发表于1958年5月7日的《人民日报》上,这反映十万转业官兵心声的18行诗句,曾得到了王震将军的赞扬。
  1958年3月,号称十万转复官兵的垦荒队伍已经在各军兵种、各大军区的首脑机关、军事院校和有关部队的军营相继组成,准备向古时的“充军”之地——北大荒进发。
  徐先国所在的信阳步兵学校,经过学习动员、打通思想、个人申请、领导批准,被确定下来的480多名学员、 教官和机关干部都已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便即刻登程北上。
  正是在这样一幅十万官兵进军北大荒的画卷前,《人民日报》发表了著名诗人郭沫若的诗篇《向地球开战》,为这幅历史画卷增添了更加绚丽的色彩。
  郭老在诗的题记中写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将士,有不少同志将赴全国各地参加国营农牧场的生产工作,作此诗以壮行色。”诗中写道:“现在你们有不少同志解甲归田,不,你们是转换阵地,向地球开战......你们才不愧是不断的革命家!”这首诗不只是表达了诗人的美好祝愿和赞扬,更揭示了十万大军解甲归田的含义,道出了那些转复官兵想说又没有说出的话,壮了军威。原来,郭沫若的这首诗,是受当时农垦部长王震将军之托写的。
  徐先国和战友们很受鼓舞,大家奔走相告,传抄,朗诵,没完没了地交谈。一想到要离开部队,大家都有些心酸,但又都盼望干一番事业,急需打出一面新的旗帜,像什么“上山下乡,大办农业”,“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等口号,都感到有点不对劲,不过瘾,不足以填补战士内心的“空白”。惟独“向地球开战”对大家的胃口,使大家感到气魄,豪爽,还带点战士的傻气  和傲气。
   徐先国参加了学校的两个座谈会和一个小时的汇报会。战士们真挚、坦白的发言,深深感染着他。在座谈会战友们上侃侃而谈,并且指名道姓地冲他说:你是搞宣传工作的,能不能代表我们即将离队的全体同志起草一份决心书,表表雄心壮志,表表英雄本色?!郭老讲向地球开战,我们说,英雄解甲重上战场......晚间,校园变得十分宁静,徐先国翻开笔记本, 一边看记录,一边写了决心书,以备欢送会上发言用。但余兴未尽,接着又写了一首短诗《永不放下枪》,方觉了却了心愿。
  本该休息了,还是睡不踏实,不知何故?似醒似梦中,白天的所见所闻还在眼前,欣喜中有不快,激动中似有忧虑,眼前好像有一个不吉祥的影子......当时徐先国是政治部的宣传助理员,又是被编进这所军校赴北大荒指挥部的临时工作人员。由于工作之便,他从一位首长那里看到一份关于如何做好离队干部工作的“内部材料”,那上边提纲契领地写着“为巩固整风反右斗争的成果......”一个足以拧紧中枢神经的信号,怎不叫人忧虑?!
  徐先国通过座谈会还了解到,被批准转业的80余名机关干部中,大多数都是因为人所共知的政治因素,所谓不同的政治错误,像什么“右派言论”,家庭出身的错误,海外关系的错误等等。
  “不吉祥的影子”便是当时作为一名战士的复杂心态的反映。一是反右斗争刚刚过去,前车之鉴,心里话岂能直书?二是为维护战友们的尊严,又怎忍心说明?!出于这,第二天早晨,他将《永不放下枪》抄成大字报贴到走廊上“亮相”,为即将离队的战友们,也为他本人壮壮胆,鼓鼓劲。
  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重上战场。不是当年整装上舰艇,也不是当年横戈渡长江。
  儿女离队要北上,响应号令远征北大荒。用拿枪的手把起锄头,强迫土地交出食粮。让血迹浸染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奖赏。让子弹穿透的疤伤,在黑土地上泛红发光。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永不放下枪。
  当天,在战友们“叫好”的鼓舞下,徐先国又在诗的前边加了几句:
  感谢郭老称赞,我们去向地球开战。举起科学技术大旗,冲过艰难战胜自然。
  然后,他把诗作寄给了《人民日报》。几天后,他们便整装出发了。离别的那天,机关百余人到火车站相送,没有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也没有响亮的口号声,只有默默地道别和祝福:“多保重,多保重!”当他们登上北上的列车,当火车发出一阵阵呼号的时候,离队的战士多以笑脸惜别,送别的战友却热泪盈眶。
  徐先国随部队到达黑龙江省萝北县后,他们军校的400多人分别编入预七师农场的四个分场之中。《永不放下枪》这首诗也已经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5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王震同志《千万人的心声—— 给徐先国同志的一封信》和诗人郭小川《关于<永不放下枪的评价>》文章,正在这时,徐先国接到了王震从北京寄来的信。
  王震同志在信中写道:
  读了你的诗《永不放下枪》,我深深感动了。你唱出了我的心声。我相信,我们成千上万的同志都会同你合唱...... 看样子,你是到北大荒去了。希望你和你的周围的同志们,如同你的诗中所描绘的那样英勇,豪迈,“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永不放下枪”。
  著名诗人郭小川写道:
  5月7日的晚上我到一位将军家里去做客。一见面,将军就告诉我:“今天《人民日报》上登了一首好诗。”我拿过报纸看了两遍,觉得确实不错...... 这几句诗真的把将军感动了, 也道出了像我这样的老战士的心声...... 后四行意境更高, 不但使有过亲身体验的老战士动心,就连我这没负过伤的,不少老战士,感情上也很激奋。
  将军和诗人还认为,这首诗是北大荒战士的声音,应当谱成歌曲大家唱。并说为了歌唱时在情绪上更加和谐更加欢乐些。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吟诵起来,当即拟出一个修改方案,建议将诗中“让血迹浸染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奖赏。让子弹穿透的疤伤,在黑土地上泛红发光”改成:“让胜利光荣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奖赏。让坚强有力的臂膀,在黑土地上焕发红光。”
郭小川最后还写道:“为了这首诗,我们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但我们经过了一个很愉快的晚上。现在想来,当时使我们感到愉快的,首先不是这首诗,而是这些人......”
  那些天,在开荒点上,在伐木工地和基建工地上,人们时常谈论起北京来信,憧憬美好的未来,而把当时异常艰苦的生活生产条件撇在脑后,把克服困难当成一种乐趣。此间,大家没等作曲家们的精品问世,已经按照将军和诗人修改过的《永不放下枪》,开始自编自唱了。不久,这首短诗被作为大型纪录片《英雄战胜北大荒》主题歌歌词出现在银幕上,总政文工团和空政文工团代表总参、总政来北大荒慰问时,又各自谱曲搬上舞台,并在各新建点上交唱,先后有时乐蒙、李伟、丁家歧等人的作品登在报刊上,共十余种唱法流传在北大荒。
  战友们在学唱歌时,联想到北京的来信。他们建议徐先国趁此“机会”立即写回信,把大家的干劲和好人好事汇报出去,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非常乐意地接受大家的委托。我听到了他们‘怦怦’跳动的心声,更懂得此时此地他们怀念部队、怀念家乡、怀念战友和亲人的真切情感。于是,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在一盏油灯前,在一群蚊子和飞蛾的‘伴奏’中写了信,第二天便寄《人民日报》转王震同志收。”
  半个月过去后,徐先国接到《人民日报》来信,随信转来王震同志写给他的亲笔信。由于特殊的原因,这封信除身边几位战友看过外,还鲜为人知。信是用毛笔写的,内容如下:
  徐先国同志:
  《人民日报》第八版编辑田钟洛同志转来你给我的信,我很高兴很仔细地读过了它,田钟洛同志认为你的信写的很好,他征求我的意见,想摘要发表,摘去你对我称赞的那几节,至于如何摘去那些,那是编辑的事。我很爱你和你们那一队的同志们,我相信你们能够在黑龙江畔的垦区插起一面红旗,然后一队又一队都插起红旗,胜利的光荣的红旗永远在祖国的土地上飘扬。
我六月二十日从北京到黑龙江省来,经过密山,我打算在虎林县八五〇农场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在那劳动一个星期,然后将走遍垦区和许多同志见面,大约在七月中旬来到萝北县,那时我要在你们的红旗队和同志们一起共同劳动一天,畅谈一夕(我相信预七师农场党委能给你们以“红旗队”的称号)。请你转告同志们,争取“红旗队”称号。同志,我要联系一些先进人物,如你来信所说的军官炊事员,拖拉机驾驶员,读农业技术书籍的未来的夜大学毕业的农学家们(愿你努力,作一个农业工人的诗歌作者),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党和国家工作人员的一种应有的学习方法和态度。我将经常保持同你的联系,但是不在报纸上公开通讯,你业余写作什么也不要写我的名字。这一点是我以部长名义给你的命令。
此致
共产主义的敬礼!
你的同志  王 震
六月十八日夜

  徐先国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大豆已经长成一筷子高了。劳动的间隙,几位战友听说北京给他回信了,就把信要去看。大家特别对王震同志说要到北大荒来最感兴趣,都盼望能见到这位身经百战、屡建奇功的将军。
  7月7日,《人民日报》在第八版上刊登了徐先国写给王震同志的信:
  将军、部长同志,顺便向您汇报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
  北大荒真富..... 只要勤劳,伸手就有收获。
  现在,向荒地进军、向困难进军的战斗已经全面打响了!冒着风雪,不怕日晒,藐视一切困难,一部分人投入了抢耕抢种;一部分人开始了修路;一部分人上山伐木,建造房屋;为了减少国家开支和解决自身困难,为了给国家增加财富,还组织了打猎队上山打猎,打鱼队下河捕鱼,家属妇女们也和大家一样,拉犁、撒种、割草..... 我们正浩浩荡荡地战斗在广阔无垠的荒原上面。
  我们生产队里有连长、政治指导员、排长、参谋、助理员、教员、军校学员及士兵;有工农出身的同志,也有知识分子。他们干着各种不同的工作,生长在各个地方,但北大荒把他们连起来了。他们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一样的拿起了锄头。因为革命工作需要,两个以前并没有做过饭的军官当了炊事员;一个学习开拖拉机的军官只花了两天的功夫就登上了拖拉机司机台;更多的军官放下了“条令”,买来了农业技术书籍,要使自己又红又专。在我们这里,克服困难简直成了一种乐趣。一个少尉助理员在回答别人问他为什么愿意离开暖和的南方,并且放弃获得爱情的机会来到北大荒的时候说:“因为北大荒最富,也因为北大荒最艰苦。”北大荒的生活多彩、艰苦,非常难得,我们都自豪地感到我们是不断革命论者。过去为人民流血打天下,今天又为人民去流汗建设社会主义。我们决心让北大荒早日变成北大仓, 让北大荒和我们一样充满朝气歌声四起。
  这封信发表时,编辑还加了题为《志气比天高的英雄好汉》的按语。
  由于报刊的宣传,他们的行动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吸引了广大的有志青年。当时许多军垦农场都曾收到过全国各地青年要求参加垦荒的来信。徐先国曾收到这种来信三十多封,多数是学生,也有青年教师和文学艺术爱好者,因为那首短诗《永不放下枪》曾被编进黑龙江、湖北等省1958年9月出版的初三、高中一年语文补充教材。
  7月19日下午,生产大队紧急动员,组织防汛抢险突击队,徐先国光荣地被批准参加了。20日凌晨乘车出发,行驶110多公里于5点左右到工地。黑龙江水正在暴涨,大家以当年冲锋陷阵的姿态投入战斗,加高加固一条年久失修的土堤坝。
  下午5时许,一位分场副场长在堤坝上找到徐先国,递给他一封信后说:“总场部上午接上级电话,王震部长要找你谈话,部长现在宝泉岭农场,要你今天就去。”徐先国打开信看了两遍,内容与副场长交代的大致相同,只是信里强调了“务必今天赶到!”从工地到宝泉岭农场少说也有80多公里,太阳已经偏西,又无来往汽车,怎样才能今天赶到呢?
  徐先国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铁锹递给班长后,抬腿就出发。几位战友赶上前来塞给他两张大饼和一个装着半壶水的军用水壶,有的递过来一件雨衣,并嘱咐他一路小心,代表大家向王部长问候!徐先国边吃大饼边赶路。心里计算着:用急行军速度,每小时走14里,第二天拂晓前总可以赶到的。大约走了五、六里路,太阳落山的时候,徐先国走到公社所在地召兴镇。只见公社门口挂着防汛指挥部的牌子,他灵机一动,拿着信走进去。一位副总指挥(萝北县副县长)接待了他,副县长听完他的情况后,立即表示派摩托车送徐先国。后来,下起瓢泼大雨,车无法走。过了很长时间,副县长又找了台载重5吨的汽车,把他扶上大卡车说:车上有半麻袋香瓜,又脆又甜,请王部长尝鲜,并感谢军垦战士对地方的无私援助。
  第二天天亮,徐先国下车时,那位司机紧紧握着他的手,久久地不松手,并且深情地对他说:“徐同志,见了王部长,就说有一个老司机向他敬礼!这个老司机曾经跑遍了中原大地和长江南北,还到过朝鲜清川江一带,运送过炮弹和给养,如今来到北大荒,只剩下一桩心事,该成个家了,该把他的七十岁的老娘从关内接来啦......”
  这里正召开农垦局所属的八个农场的生活现场会,农垦局刘副局长听说徐先国赶来了,安排他到会场去听报告。王震部长穿一身灰布衣裳,看不出人们常说的那种“英雄形象”,但声音却很洪亮。听完报告后,刘局长领徐先国去见王部长。徐先国在回忆录中是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见面后,王部长同我握手,他的手很有劲,然后上下打量我一番,像‘战友重逢’似地说:嗬,怎么搞成这样?果真是受到了泥土的奖赏......”
  1959年5月的一天,王震同志陪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陶司令员来萝北视察,又一次召见徐先国前去会见。当徐先国步行25里路到总场场部凤翔镇的街口时,只见十几辆小车从镇里开了出来,王部长朝佳木斯方向去了。徐先国有些遗憾,但他没有灰心。晚间回来,忘了来回走了50里路的疲劳,在油灯下写信,说明当天的任务执行情况,寄佳木斯市合江农垦局转王震同志收。不到十天便接到部长用铅笔写的回信:
  徐先国同志:
  我到萝北时,电话约你来谈了,我走的太快了,你没赶上。你的信读过,谢谢你。
  转业军官的战士们,大部分听毛主席的话,跟着党指引的艰巨光荣和胜利的道路前进,也有一些你要他伸左脚,他总习惯出右脚,一连人的步伐总不是完全整齐的,要想整齐步伐一致就得苦练.....
你们队的情况和思想情况,以及同志们的为社会主义建设的愿望,请给我来信。
致 共产主义的敬礼
王震
六月二十六日于佳市回京时刻
王震时刻惦记着北大荒,惦记着农场的发展和战士的成长。他从1956年由铁道兵司令员改任农垦部部长后,到1959年的四年间,曾八次到北大荒,每次少则半月,多时一两个月,踏荒,选点,制定规划,与垦荒战士共同劳动,促膝谈心,到处都留下他的足迹。

(未完待续)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北大荒博物馆)
责任编辑:蔡基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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