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团场小城镇建设步伐的加快，母亲居住了几十年的平房被拆除了，搬迁进了团里安排的廉租房。廉租房在二楼，面积不大，也就60多个平方，很多东西都被母亲扔掉了，但是那台老旧的飞人牌缝纫机，却被母亲搬到楼房上，放在了阳台上光线最充足的地方。
这台缝纫机，从我记事起就陪伴着母亲，就如母亲的孩子。可能是经常使用的缘故，机头的轮子上，手常常拽摸的地方，镀铬膜已经脱落了，露出花花点点的底色，显得十分老旧。传动轮上小拇指粗细的环形皮绳，已经被岁月打磨得粗细不均，似乎随时都会断开。缝纫机台板上的木纹依然清晰光洁，但铁制的压角和底盘已经凹凸不平，那深深浅浅的划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母亲那逝去的岁月。
我家有四个孩子，还有年迈的奶奶，一家七口人就靠父亲一人工作养活全家。在八十年代初，像我们这样的七口之家想要拥有一台缝纫机是很难的。在我要上小学时，隔壁的一位上海知青要离开连队，因为感谢母亲救了她落水的孩子，最后把这台压脚有问题的飞人牌缝纫机送给了母亲，母亲花钱找人修理了一下，从此，我家那小小的房间里就经常传出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我的衣服都是大姐穿完二姐穿，然后是三姐，到后来她们实在穿不了了母亲再改一改给我穿。以前没有缝纫机，每次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地缝，虽然母亲的手很巧，缝的针脚也很细密，可是看着邻居家女儿每次穿的衣服，那漂亮的花色、整齐的缝纫机走线，我们姐妹四人羡慕不已，也很希望自己可以穿上缝纫机走线的衣服在大家面前显摆一下。
在母亲拥有了这台飞人牌缝纫机后，随着缝纫机那美妙的“哒哒哒”的声音，我们姐妹几人的美梦终于实现了。一条母亲的衬衣改成的小碎花裙子，一件父亲衬衣改成的方格子衬衫，甚至在已经短了的裤腿上接上一条花边，心灵手巧的母亲总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和美丽，让我们在那个粗糙的年代里，始终怀揣一份美丽的心情。
记得临近小学毕业的那个儿童节，作为领舞的我需要一条新裙子参加演出。可三姐患病已经多年了，家里的钱基本都给三姐治病了，实在没有钱给我买新裙子。我想让母亲给我买条新裙子，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允许，可让我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领舞的机会，我也不甘心。几次话到嘴边，看着母亲饱经沧桑的脸，我又悄悄咽下去。看着闷闷不乐的我，母亲询问缘由后，拿出我已经穿了三个年头的那条粉色裙子，又找出上海知青给她寄来的一条淡紫色的纱巾，“哒哒哒”一阵缝纫机响后，粉色的裙摆外面罩了一层淡紫色的纱巾，细碎的褶皱下裙摆似烟似雾，朦胧中美极了。儿童节演出时，同学们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纷纷询问那漂亮的裙子是在哪买的，那个儿童节，我在同学中出尽了风头。
后来，随着我们姐妹几个出去上学、工作，我们更多的是到店里买成衣，店里新潮的服装琳琅满目，看中什么样的掏钱买下就行，没人再穿母亲的缝纫机缝制的衣服，母亲的缝纫机正式下岗了，这让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内心有些失落。可不久后，母亲就想到让缝纫机继续发挥作用的办法，她把旧衣服洗干净、裁剪、上浆，然后在缝纫机上做成厚厚的鞋垫给我们姐妹几个送来，鞋垫上密密匝匝的针脚里压满了母亲的爱。
“哒哒哒”，小时候我的耳边经常听见这台缝纫机的声音，那声音就如美妙的乐曲在耳边奏响。现如今，母亲已经八十多了，眼睛昏花看不清穿针，手脚迟钝踩不动踏板。唱了一辈子歌曲的它，已经光荣地下岗了，静静地在阳台的一角休息。但它依然是母亲的宝贝。
（作者单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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