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北大荒

时间:2012-06-14作者:王光希 来源:《中国农垦》2012年第2期

啊!北大荒

文/王光希

  作家聂绀弩写过一首歌《北大荒歌》:“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和苇塘……大烟儿炮,谁敢当?天低昂,雪飞扬,风颠狂。无昼夜,迷八方。雉不能飞,狍不能走,熊不出洞,野无虎狼……”他写得很荒凉,其实那只是北大荒冬天狂风刮起雪暴时的情景,北大荒也有它美好的一面。否则,为什么几百年来有那么多人千里迢迢去闯关东?
  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之间的三江平原和大小兴安岭以南的松嫩平原,以及完达山到兴凯湖之间的牡丹江平原,有纵横千里的大片荒地,俗称北大荒。1958年春,我随十万转业军人的队伍进入北大荒,一住就是四年。其间虽也回过北京,但那只是“出差”,完事后还回北大荒。四年见闻颇丰,不知从何说起,既不好写游记,也不好写事业,就说说自己经历过的衣食住行趣闻吧!

  乘火车离开哈尔滨向东南行,过尚志、亚布力就蜿蜒行进在青山绿水之间,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北大荒有这么美。“荒”字在我心中就是荒漠,让我马上想到西北的荒山秃岭、大戈壁,但北大荒可不是这样,到处是郁郁葱葱。我在车上饱览了北大荒初夏风光,心情为之一爽。第二天早晨火车到目的地——密山。密山县是铁道兵农垦局所在地,四面八方来的转业官兵先在这里集结,然后再下到农场。我们农垦部工作团奉命帮助安置官兵到位以及做农场规划管理工作,也都在密山下车。可以想象一个小小的县城一下子来几万人是什么样!要赶快疏散。王震部长穿上上将服,在密山火车站广场召开万人大会,欢迎转业官兵并动员他们徒步下场,妇女儿童用汽车送,男子汉就开步走,去完达山山上几个农场的人,一走就是二百多里,创业之初就是如此艰难。当时,垦区条件极差,汽车很少,路也只有一条,坑坑洼洼,如何送几万人去农场,确是难题,所以只好靠两条腿走。最原始的办法,往往是最能解决问题的。
  有一次,我从辉崔去五分场六队住了几天,回辉崔时遇到了麻烦:连日下雨道路不通,拖拉机也走不了,我只好背起行李自己走,虽只十几里路,但是多半在泥水之中,还要绕过一片沼泽,如果偷懒冒险走飘垡甸子,就有可能掉进“大酱缸”,性命难保。我决定顺着大路走,因为要趟水,为了不湿裤子,就把裤脚挽到膝上,谁知留下了后患。路上水深近一尺,从水面到膝间还有一段距离,水打不着裤子,我自以为得意,殊不知却给蚊子留下了吸血的地方。北大荒的蚊子可非同寻常,黄昏前后是最活跃的时候,一路上简直要把我咬疯了。想放下行李整理一下裤腿,打蚊子出出气,可满地都是水,无法放行李,只好赶快走。(这里须交代一下为什么要背行李。那时到垦区出差可不比现在,一切用品都要自己带齐,走到哪里就得把行李背到哪里。)到了辉崔我就觉得两条腿发烧,膝盖下边全是红的,痛痒难忍,又不敢抓,怕感染。我数了数,竟被蚊子咬了二百多个包,很多日子后才渐渐消肿。
  两年后,条件好了一点,不仅修了公路,还自建了铁路。但是垦区就是垦区,一切应陋就简,自己设计,自己施工,自己运营,机 车、铁轨都是人家淘汰的,发生事故自然在所难免。有一次我从虎林乘火车去密山,车厢摇摇晃晃,时速不过二三十公里,走不到一半,只听得一声巨响,车厢歪歪斜斜地停了下来,原来是出轨了。后边几节运砖的敞车太重,翻到桥下,所幸速度慢,没出大祸。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剩下的路怎么办,那就自己走吧!
  说起汽车也很有意思,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我两次过宝清县,都是在晚上,车误在路上走不了了。有一次比较幸运,到村里找一台拖拉机把汽车拉出来就继续前进了。另一次则很倒霉,车坏了,换乘一台拖拉机拉的大“爬犁”(类似雪橇),连夜赶路,两边黑呼呼的,蚊子追着咬,我们只好穿上雨衣,带上雨帽,手还不停地扇赶蚊子,半夜才到县城。还有一次乘吉普车去饶河,一路顺当,天气也好,车跑得很快,可不知怎的,只觉身子一扭,车已冲进路边的沼泽中,等意识到出了事,车内已进了水,赶快爬出来,找人帮忙把车拖出来一看,原来是前轮横拉杆上的“和尚头”掉了,如果是行驶在山间,肯定要掉下山崖,那么小命就呜呼了。
从密山开往迎春的火车是清晨路过辉崔,冬天那时天还没亮。有一次我到车站送朋友登车后,见到一位女士提着大皮箱刚下车,站在那里发愣。也难怪,所谓车站只不过是一个站台,没有站房、没有站长,也没有路灯,一片黑呼呼,她怎能不发愁呢!我猜一定是来探亲的转业军官的家属,一问果然不错。我主动帮她提着箱子,带她去“招待所”,她很高兴,跟在我身后走了大约一里路,就到了农场。我想她一定在嘀咕,难道这一片乱七八糟的房子就是农场的场部吗?看不出什么地方是路,什么地方是院子,什么地方是大门,是不是遇见了坏人?其实所谓“招待所”只不过是一栋草房,进门处用篱笆隔开一小间,那就是管理员的办公室,另一边很长的一大间是住人的,面对面两盘大炕,每炕可睡二十来人。到了招待所门前,四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没有灯光。我拉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当然更黑得厉害,我正要拐进办公室找管理员,只听得背后一声响,这位家属已经掉头跑了出去,箱子也不要了。我赶快叫住了她,让她不要怕。随后我打开有人的那间房的门,只见黑暗中点点红火忽明忽暗,原来很多住客都坐在炕上吸烟,满屋子呛人的旱烟味。总算找到了人,我就交差了。此时这位从城市来的军官家属还惊魂未定,也许正在骂这个鬼地方,也许还在嘀咕这里是不是招待所,也许还在盘算可能发生什么更坏的遭遇,没有表示一丝谢意。我很能理解,孤身女子千里寻夫到刚开发的垦区来是何等的艰难!当然,比起那些不幸遇难的人她还是幸运的。      

  

  密山县在伪满时期曾是一个省的省会,但是直到五十年代初也没有一座像样的建筑,也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道,直到铁道兵农垦局进驻密山以后才逐渐发展起来。
  密山火车站西边有一片树林,低矮的日本式房舍错落其中,称北大营,原是日本兵营,铁道兵农垦局成立后就驻在那里。从火车站往南不足一里临街有一座二层小楼,那就是农垦局招待所了。初到密山,我们都住在那里,等待分派任务下场。当时,这儿也许是密山最好的旅馆了。冬天楼里烧暖气,房间里,靠墙周圈排放着白木茬的木床,头尾相接,摆得满满的。床上垫着厚厚的“榻榻密”。奇怪的是被、褥都是深蓝色的,并且不分里、面,都是蓝色。后来才知道这本是给劳改犯用的,因为突然有大批人马到来,也就不得不用它招待客人了。但是过往的人太多,招待所根本没有时间及时拆洗,所以蓝色外面已显出一层油亮的黑色。再加烟味、臭味,实在不堪使用。所幸我们都带着行李,各自使用自己的,就不用盖蓝被子了。后来我才知道有个经常到东北出差的老同事,很有经验,随身总带一个大布口袋,当作睡袋,外面再盖招待所的蓝被子,身体不直接接触被褥,也算是个高招儿。
下到农场,住的条件比密山又差多了。农垦局下边是分局,分局下边是总场,总场下边是分场,分场下边是生产队,等而下之,也就不言而喻了。
  十万官兵转业刚到垦区时,生产队根本没有房子,要自己建。当时最常建造的临时房是“马架子”和“拉哈辫房”,前者根本不是房,只是把砍伐下来的树架成人形的棚子,棚内用木头搭成面对面的两排大炕,上面铺垫一些树条子就成了,两炕之间是过道,通向棚子两头的门。每个炕上可以睡十几家。每家一顶蚊帐,既能防蚊又多少能遮掩一点隐私。我们是单身汉,就各自一顶蚊帐,虽较自在,但住在人家旁边总还是别扭。当时没有谁能管这些事,都得自己想办法,靠自己去适应,适应不了就会想出办法来。最简单的就是把箱子放在两家蚊帐之间,就算是隔断墙了。当时没有电,家家都点蜡烛(用马灯是以后的事),这是非常危险的,上边是蚊帐,下边是干树枝,极易失火,所幸从未酿成火灾。但是二三十户住在一个大棚里总不是办法,所以“马架子”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 “拉哈辫”、土坯房所代替,可是“马架子”作为艰苦奋斗的图腾,却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里,也留下了一些笑话。有些人夜里有出去解手的习惯,但是出去容易回来难,再进大棚竟找不着“家”了,甚至掀开了别人家的蚊帐,真是太令人尴尬了。
所谓“拉哈辫”,就是用草和泥拧成的很粗的草绳,是做墙壁的材料。建房时先用木头做好房架子,然后把拉哈辫挂在房架上,里外抹泥,上面苫草顶,就完成了。它比“马架子”高级多了,但比不上大庆油田的“干打垒”。因此,在媒体宣传大庆“干打垒”艰苦奋斗精神时,农垦职工真的又羡慕又不服气。
  八五○农场是铁道兵农垦局最先建的农场之一,总场设在虎林县西边一个岗地上,那里曾是日本人开拓团的驻地,日本人撤走后就荒废了,满地瓦砾。后来发动农场职工捡砖头,竟然用废砖盖起了一栋四层大楼,远看很壮观,实则很简陋。我曾在那里住过,印象颇深,最妙的是楼里竟然没有厕所,无论大小便都得出楼到几十米外的厕所去,我住在四楼,出去一趟真不易。特别是冬天的夜晚,黑灯瞎火,北风呼啸,肚子里又装满了稀粥,不时要去厕所,真是受罪。
记得有一次到5分场,我们五、六个人被安排到一所小学住宿,那时己放寒假,校内空无一人。其实所谓小学只不过是一间大草房,里边有一盘大炕,足可容十多人。因为这房子已很多天没人住,炕一直没烧,又没炉子,所以非常冷,室内大约零下十多度。想烧炕但找不到干柴,只好睡凉炕。头戴皮帽,再用绳子把被子下脚捆牢,以防漏风,上面盖皮大衣,基本可以御寒。只不过第二天起床有点麻烦,被头和皮帽边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先敲掉冰才能把被子叠起来。手巾、牙膏都冻成冰坨了,也找不到水,我们竟然一星期没洗脸刷牙。后来找到一位场长的住处(兼办公室),房间里有炉子,才解决了洗脸问题。
  有一次去生产队,因走的匆忙没带行李,而且到那里就工作,顾不上安排住处,直到晚上十来点钟才想到睡觉的事。赵副场长带我到一间宿舍说:就在这儿吧!我看炕上己睡满了人,不知如何是好。赵场长叫醒一个人说:“在你这儿加一个人”。那人迷迷呼呼地掀起被子让我进去。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没办法,我只好脱去外面的棉衣就钻进那人的被窝,真的好尴尬。只听那人说:“你这人怎么不脱衣服就进来了”。赵副场长看已安排好,就说:“这儿太挤了,我再去另找个地方睡觉”,就推门出去了。
  1961年春,北大荒多雨,地种不上,我们奉命转移到西部,当即组成相当于一个农垦局规模的队伍,包括全部人员和机械设备,乘火 车专列浩浩荡荡离开密山,经牡丹江、哈尔滨到了海拉尔、满洲里一线,只不过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当时可谓神速。我带一个组到满洲里市郊区的农牧场,开始只有两顶半帐篷,男女老少合住两个帐篷,另外半顶是厨房。后来找到一栋半废的小平房,我们和八一农垦大学来实习的大学生搬了进去,大学生们住的几间房,门窗均已不知去向,好在人多,似乎没什么不安全。我和三位男士住一小间,同睡一炕,有门有窗,这是很优待了。转眼到了秋天,大学生返校,原来女生宿舍里只剩下我们组的一位小姐,荒郊野外,无门无窗,安全成了问题。我真的发愁,怎么办?最后还是这位小姐勇敢,爽快地提出:“我搬到你们房间住”,五个人挤在一个炕上,才解了难题。所幸时间不太长,我们又奉命转到槎岗牧场,才得以摆脱困境。

  我有一次陪农垦部苏联专家组组长到八五七农场,那是在“大跃进”之后,“困难时期”到来之前,新垦区虽然艰苦,但是饮食是不缺的。况且我跟着苏联专家,自然是特殊招待,第一场宴会就把我惊呆了。那时农场没有像样的餐厅,就在一间大办公室里,用办公桌拼成一个大长餐桌,足可坐二十多人。桌上铺着台布(我想一定是床单),摆满了大盘、大碗各式各样东北菜,多半是鸡鸭鱼肉,起码用了半口猪。再加上东北人的好客,东北式的劝酒,真让我开了眼。有一位副场长,二战期间曾在西伯利亚参加红军,会俄语,又善交际,能张罗,这顿饭真吃出了东北风格。
  第二年,大批转业官兵和工作团到了垦区,生活也还不错。馒头、豆包、老豆腐随便吃,根本不收粮票。偶尔碰上宴会,山珍野味是少不了的。什么狍子、黄羊、旱獭、驼峰、熊掌、飞龙、猴头(一种蘑菇),不足为奇。有一次我独自从“外地”回到密山,己过晚饭时间,但运气不错,刚一上办公楼就碰见铁道兵农垦局的周副局长,问我是否吃了饭,我说没吃,他说:正好,一起吃吧。原来他也还没吃。不多时,伙房送来两个菜和馒头,菜不多,量也不大,但很精致,原来是熘虎肉片,我从来没吃过,以后也没再吃过。现在如果再吃就是犯法了。
  好景不长,不久就到了困难时期,粮票卡得很紧,并且还不断减定量,我的月定量由32斤减到28斤半。再让伙房的炊事员卡去一些,吃到肚子里有25斤就不错了。那时缺油少肉,又无零食,就靠这点粮食,所以整天就是闹饿。种土豆时,把取种芽剩下来的土豆残块当梨吃,觉得比梨还要好吃。秋天,实在饿得难受时,就到地里拔一个萝卜吃。有一次断了粮,库里只有高粱,但农场自己没有碾子,不能去皮,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就整粒磨成粉蒸馒头,勉强能吃,但因皮里单宁太多,大便成了问题,真是害人不浅。
大约是1960年的夏天,我和徐工在穆棱河洗澡,他忽然发现河里有蚌,大的直径十厘米,但壳发黑,颇不好看,当地人不吃,他说能吃,我们就摸了一些。徐工是广东人,会吃会做,做的任务就由他承担了。洗蚌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蚂蝗,我心里有点发怵,但又舍不得扔,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干净,后来买一瓶带油的辣子,总算把它做熟了,我们大吃一顿,好吃不好吃是次要的,增加一点蛋白质是真的。不挨饿的人恐怕没有这个勇气。
  后来调到满洲里,有从苏联运来的饲料大麦,蒸出来的馒头是咖啡色的,一两一个,只不过像核桃那么大,一顿三个如何吃得饱。如此耗了不到半年,工作又繁重,身体就浮肿了。不久,部长来视察,他看出来了,但一句话没说。临走时交待我调到槎岗牧场,尽快启程。后来才明白,是让我去喝牛奶。槎岗以养牛为主,一天三顿离不开牛奶,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用牛奶补充。我粗算一天要喝两斤半。果然,几个月之后就消肿了。回北京时,已恢复了健康。

  都说东北有三宗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其实现在人参已很多,貂皮也不少,根本不稀罕,倒是乌拉草没人知道,我有幸见过,不妨说说。过去,东北赶大车的人,冬天外出穿一种自己用皮子缝的鞋,名叫“乌拉”,鞋里垫一种草纤维,有点像麻,据说很保暖,是把一种草砸碎而成的,这种草就叫乌拉草。我去北大荒时还见过有人穿“乌拉”,也有卖的,但我没穿过。那时出差,农垦部借给皮大衣、皮帽子、棉手套,其它要自备。例如棉衣、棉裤、棉鞋、蚊帐、蚊帽、水靴等等都得带全,如果没有就得买,要花很多钱。北大荒本是一片沼泽,道路条件极差,气候也很特别,衣服装备不得不做多种准备。
三月底冰雪开始融化,路上有泥有水还有冰,白天地表的冰化开,夜里又冻上;到了夏秋,阴雨不断,满地泥泞,所以必须穿水靴。我记得从三月底到十月初,几乎每天都得穿水靴。一双还不够,因为胶皮靴子不透气,穿一天里面就湿了,穿两天就要出水了,必须有两双倒着穿,穿一双,晾晒一双,有时还要放在火炕、火墙边上烤,否则干不了。我那时经济困难,人家有两双水靴,我只有一双,就更要靠烤了。你一定要问,怎么大夏天还用火炕、火墙?是的,北大荒就是有点特别,夏天也得烧一点火墙或者大炕,以除湿气。到了冬天,农村老乡一般都穿棉胶鞋,农场职工多穿“大头鞋”,那是抗美援朝志愿军穿的,算是高级鞋,我没有,只好仍穿从北京带去的皮棉鞋。
  至于衣服,农垦部通过解放军总后勤部买来一大批过时的军装,转卖给我们穿,倒是便宜实用,特别是棉军装和军大衣特别好。夏天睡午觉还可以当被子,那时住土坯房、拉哈辫房,潮湿阴冷,不盖上点棉衣不行,所以在北大荒棉衣一年四季都有用。
  北大荒有三种最出名的咬人昆虫,那就是蚊子、瞎蠓和小咬,它们在不同时间和地点出现。草地里的蚊子,树林里的瞎蠓,傍晚时的小咬,都是成群袭来,防不胜防。咬得人慌恐、烦躁,甚至令人感到要“疯”。初到那里,我不知该怎么办,就买了蚊帽(就是养蜂人带的那种帽子),其实不大管用,最好的办法是打“时间差”,实在躲不开那个时间,就在上风头用草熏烟把蚊赶走,所以我的蚊帽只用过一段时间就不用了。瞎蠓大如栗子,向人攻击速度极快,并带声响,我们称它是“轰炸机”。如果乘汽车穿过森林遇上瞎蠓,它会奋不顾身地撞死在挡风玻璃上,你说可怕不可怕。小咬极小,蚊帽系得再紧它也会钻进去咬脖子,每次摘下蚊帽都会发现里面有几十只小咬。东北老乡说小咬最厉害,它要叼块肉到树上吃去。原来,小咬不是像蚊子那样吸人的血,而是真的咬下一块肉,我仔细看过被咬的地方,确实是个小凹坑。除这三种虫子之外,草地里还有“草爬子”,也是很可怕的。它会从裤脚、袖口爬进衣服里边去咬肚皮,所以进草地、森林之前先得把袖口、裤脚扎起来,再用毛巾塞住领口,在草爬子非常多的地方,最好是绑上裹腿,这也是服装的一部分。
  想当初,还没有塑料薄膜雨衣,大家都穿橡胶雨衣,又贵又重。后来王震部长去日本访问,带回来一批日本农民穿的黑色的塑料薄膜雨衣,大家才第一次看到这种新装备。我比较特殊,穿的是ADK风雨衣,那是结婚时亲友送的,质量非常好。记得大约是1959年的五一节那天,我独自一人去辉崔以北的一片荒地踏勘,就是穿的那件风雨衣,在雨中整整走了一天,雨衣竟然没有湿透,至今我还保留着它。
  时过境迁,现在的北大荒早已旧貌换新颜,她凝聚了十万转业官兵、几十万知识青年和上百万当地农民的血汗,把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回忆往事,只是为了不要忘记那些为此做出贡献的人们,和他们吃苦耐劳、勤恳奋进的精神。他们都是平凡的人,只讲奉献,不图索取,这种平凡又是何等的伟大!

(作者系农业部农垦局原局长)

责任编辑:蔡基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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