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橡胶林仰望，五彩斑斓美如画。李云生 摄
立冬过后，一场冷空气姗姗来迟，人们纷纷披上外衣，准备迎接冬天的到来。在我的家乡广西桂丰农场，冬天没有表现出她特别的影迹，这里地处桂东南边陲，冬天没有大雪纷飞，没有银装素裹，树木依然葱茏，绿水青山的底色未变。但如果仔细倾听，还是能听到冬天的声音。
农场的冬天，是几片落叶在风中追逐，是刚刚发芽的苦麦菜在地里破土，是已经风干了的腊肉在屋檐下轻轻摇晃。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橡胶树成熟的果实从最坚硬处破开，橡胶籽从空中落下的瞬间，“啪”的一声，犹如鞭炮般短促清脆，在林间此起彼伏，汇聚成一曲美妙的交响，那是冬日到来的铃音。
这些橡胶树是农场第一代垦荒者在建垦之初种植的，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橡胶树是农场的全部收入来源。随着农垦改革发展和转型升级，到本世纪初，橡胶树不再“一枝独秀”，但小时候在橡胶树下玩耍的那段日子，仍是我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橡胶树是南方冬天少有的叶子全掉光的树木。每年深秋时节，气温低到一定程度，橡胶树宽大的叶子就会泛黄、脱落。起初是一片一片，正式入冬后，无数片叶子从树梢上落下，在风中飞舞，落到梯田上，一层又一层。掉光了叶子的橡胶树像环山伫立的哨兵，始终保持高大挺拔的英姿，在山岗上直面凛冽的寒风，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我们在梯田里劳作，用竹耙子把干枯的落叶抓拢成堆，或装进竹篓背回家生火，或扫进施肥坑里成为橡胶树的养料。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声音干脆利落，像珠玉落盘，又像颗粒归仓。橡胶叶子是非常好的引火材料，先是用火柴点着一把橡胶叶，然后加入一些小树枝，最后放进大块的木柴。火焰在炉灶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越烧越旺，不仅煮熟了可口的饭菜，还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把梯田里的落叶清理干净，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掉落的橡胶籽，有鸽蛋般大小，外壳比较坚硬，有深褐色的花纹，就像一个个袖珍版的硬壳西瓜。小时候，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捡橡胶籽，只是在劳动的过程中随见随捡，每年都能捡回半簸箕当玩具。翻阅农垦历史，先辈们从远洋带回橡胶种子，在北纬17度以上成功种植橡胶，保障了国家战略物资供应，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奇迹。
父亲去广东的农场交流学习的时候，看到人们把橡胶籽捡回去培育种苗，通过嫁接技术继续扩大种植面积。我们农场没有培育种苗的计划，父亲仍然希望掉落在梯田里的橡胶籽能够生根发芽，接受大自然的优胜劣汰，而遗落在灌木丛中的橡胶籽仿佛是为了回应父亲的期许，偶尔能发芽，长出一两株小树苗来。
冬天干燥，橡胶树老化的表皮也风干剥落，上一年的开割口已经完全长好，褪出来一层粗糙的树皮，用手轻轻一抹，“哗啦啦”地掉落下来，这样新陈代谢，树皮才能恢复如初。但是新的开割口却未能长好，表皮还十分脆弱，我们要给这些开割口涂抹上凡士林，防止树皮冻伤开裂。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我仿佛听到了北风刮过橡胶树树梢的呼呼声，听到了橡胶籽从空中落下随惯性向山坡下滚动的哗哗声，甚至听到了乳白色的胶水沿着开割口滴落胶杯的哒哒声……
农场的冬之声在胶林里演奏，也在我的脑海中回响，顽强的橡胶树在冬日里积蓄能量，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次成为枝繁叶茂的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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